第三章《写完的给我，我帮你改》 (第1/1页)

    牧场的偏厅是接待的茶房，茶烟袅袅。

    知棠靠坐在玉榻上，手中把玩着一颗红玛瑙茶盖，一脸慵懒。

    陆昭站在对面，面sE如常，语气平淡地开口：

    「王爷找末将来有什麽事情吗？」

    知棠将茶盖扣回杯上，笑意更深：

    「非得选本王七分醉的时候，向我提出请托，真有你的。跟太子爷真像，都喜欢在我没清醒时出招，连步调都默契得很。」

    陆昭微微皱眉，讶异倒不是自己安排的人被看穿，而是——王爷居然以为她是东g0ng派来的眼线？

    「不是……王爷误会了。」他叹气，语气里带着无奈。

    「这有什麽好误会的？」知棠斜睨他一眼，语气一派玩世不恭，「不就是你们俩都怕我图谋不轨，才各安cHa东g0ng眼线来看我。」

    陆昭沉默了一瞬，语气才稍微放软：

    「那姑娘……没有这麽大的本事。只是……」

    「只是？」知棠挑眉，一脸「我看看你怎麽圆」的表情。

    陆昭没接话，反倒问：「她现在怎麽样了？」

    王爷轻笑，知道他在转移话题，也懒得拆穿，漫不经心地开口：

    「本来只是让她削萝卜，工作太简单了，我一时好心，想说让她做点书吏的活。结果不知怎麽着，她好像有天大的Y影，一听到记帐就跟看到马粪一样抗拒。」

    陆昭眉头一皱：「……王爷一定要让她做书吏吗？」

    知棠耸肩，语气轻松却带着隐晦的报复意味：

    「不让她做书吏，本王就把她送回东g0ng去。」

    语毕，他抬手撩了撩袖口，笑得愈发得意。

    陆昭沉默几秒，眼神透出一丝无奈，最後轻声说：

    「……知道了。王爷带末将去会会她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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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马廊边的木棚里，阿蒲正坐在矮凳上削萝卜，削到第十根，萝卜堆得像红sE小山丘。

    她整个人已进入自动恍惚状态，嘴里碎念着：「今天这根叫自愿辞职……这根叫请辞失败……」

    脚步声靠近，她抬头一看——眼神立刻亮了。

    知棠哼笑一声，抱臂退後一步：「哎呀好呀～你们聊，我就不打扰了～」

    转身走开，还故意背对着偷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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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抓着陆昭的手臂，眼神惊恐得像被赶去抄十遍佛经的小沙弥。

    「怎麽办啦！小石头！我被王爷升职啦！」

    「我不要当什麽马厩书吏啊，我只想当饲料房的透明人啊！！」

    陆昭皱着眉，低声吐槽：「你不是说，这里很清闲？」

    「对啊！所以我才觉得被陷害了啊！我是不是做错了什麽？！」

    阿蒲崩溃的抓头跳来跳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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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昭看着她，眼神里浮现几分无奈，也带着点隐隐的笑意。

    他俩都是弃婴，在寺庙里长大。

    阿蒲被取名时，蒲公英正满山飞舞——住持说，那花的意思是「希望」与「无惧」。

    小石头b她大三岁，字写得好，脑子更好；她字写得丑，却喜欢凑过去看他抄经，眼睛亮得像偷师的猫。

    饥荒那年，他被县丞送去皇g0ng的饭堂做杂役，她还留在寺里。

    偶尔他回来，就帮她修破鞋，或者分一半馒头给她。

    她Ai抬头看天，头发也天然卷，他便叫她「云儿」；而「小石头」这个名字，也只有她敢喊。

    後来，他进了幼军营，成了别人口中的陆昭。

    消息渐渐稀少，她只能隔着人海听到他的名字，像隔着雾看灯火。

    那一年，g0ng中举行g0ng选。她听说，只要进了g0ng，也许就能离他更近。

    她没多想，只觉得那里是他所在的地方——是她唯一能去的方向。

    当日她抱着被褥，随着队伍踏进高墙时，心里满是期盼，没察觉那扇门关上後，声音会变得如此冰冷。

    可在她心底，他永远是那个抢给她吃的、会帮她补鞋的少年。

    这些名字像是藏在彼此心底的暗号，陪伴他们走过最微小、最沉默的情谊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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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「王爷说如果你不做书吏，他就让你回东g0ng。」陆昭语气淡淡地说，像是随口一提，却明显在帮她争取余地。

    云儿听完後整个人垮了，抱着罐子啃得更大声：「回东g0ng！？不行不行不行！那边只会叫我去学抄经、罚跪、早起刷水井，我要Si给你看！」

    陆昭沉默了一下，然後低声道：

    「……没关系。」

    他的声音稳稳的，却像春水般一点点渗进她耳朵里。

    「你字丑，文笔差都没关系。我会常常过来，你写完的给我，我帮你改。」

    云儿愣住，抬头望着他。

    平日总是面无表情的冷脸，这时竟透出一丝不动声sE的温柔。

    她低头小声咕哝：「那我可以……写得像一封信吗？」

    他没说话，从袖中cH0U出一支崭新的毛笔，塞进她手里。

    「这支好写一点。」

    她怔怔看着那笔，半晌没说话。

    他们两人之间，彷佛又回到了过去在寺庙的小日子。

    那时候她还是个只会偷吃乾粮、怕被骂的小nV孩，名字叫阿蒲，写字总歪七扭八；

    而他，是个沉默寡言、总被人叫作「小石头」的杂役少年，名字粗糙，却y得让人安心。

    「云儿」这个名字，是陆昭给她的。

    他说：「阿蒲像云，哪里都能飘，怎麽叫都行。」

    她就笑着说：「那你是石头，我才是云，怎麽飞也飞不远，总是会绕回你身边。」

    而「小石头」这个名字，也只有她敢这麽叫。

    对别人，他早已是夜卫司高官，是冷眼慑人的陆昭。

    陆昭没有多说，只蹲下来……

    「你还记得我怎麽教你的吗？」

    阿蒲怔怔地看着他，彷佛那段记忆又鲜活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又说：「写错没关系，我帮你改。但……你得先愿意写。」

    阿蒲咬了咬下唇，没说话，只是看了看自己满手萝卜丝，再看看那堆帐册。

    最後，她轻声叹了口气，把萝卜放下。

    「我……洗个手，等我一下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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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王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，挑了挑眉，凑近陆昭耳边小声说：

    「你是不是对她太温柔了点？」

    陆昭淡淡回了句：

    「她怕被骂。」

    只这麽一句，就把一切都说清了。

    这一幕落入王爷眼中。

    他双手抱x靠在柱边，笑得像狐狸一样，眼底闪着兴味。

    「啧，这回倒不是什麽密探眼线，倒像是……牧场藏娇？」

    「这陆大人啊～平时冷得像剑，怎麽私底下还这麽会哄姑娘？连笔都准备好了……啧，这不是心肝宝贝是什麽？」

    他撩了撩袖子，笑意更深了几分：

    「太子自家最倚重的人，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啊～」

    说到底，他对那姑娘并没太放在心上——不过是个削萝卜削到自言自语的透明人。

    只是如今看起来，这位「透明人」倒也有趣。

    这位一向滴水不漏的陆昭，居然会在她面前收起锋芒，说出「我帮你改字」这种话……实在耐人寻味。

    王爷笑了笑，转身走开，语气懒洋洋：

    「也罢，也罢，既然你这麽上心，本王就多留几眼……」

    「看你陆昭这麽会藏，是藏了个宝，还是个傻瓜？不看太可惜了不是吗～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