垃圾桶里的青春(5) (第1/1页)

    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正讲着什麽三角函数的应用，我听不太清楚。

    她的声音像隔了一层玻璃。那是一种很轻的声音，却也让人更想逃走。

    我知道这是记忆重现，不是真的穿越。可是不知道为什麽，身T里有什麽东西在拉扯着我，像是真的回到了那个夏天。

    也许吧，这只是一场价值五万块的模拟实验，但坐在这张熟悉的课桌前，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有人说，只要找到伤口，就能提早结束实验。我不是没想过，但我真正不想回去的，是那些看似没事却什麽都在发生的日子。

    我回头望向教室，像在翻一本翻旧相簿。

    陈雅婷坐在第一排，正在偷偷涂指甲油。刺鼻的气味里全是想被看见的焦躁。她总是想要被看到，但又不想让人看透。说不上是虚荣，更多的是不安吧。

    苏婉容坐在她後面，低着头在看言情。她曾经是我的nV朋友。後来她说，大学太远了，没办法。我记得她微笑的样子，更多细节我却想不起来。

    也许，我只是她那个阶段的练习对象，不是中可以迷倒她的万人迷校草或总裁。

    後面的李柏翰趴着睡觉，口水快流到桌上了。他是篮球校队的，总是有说不完的球鞋和训练菜单。那时候我觉得他傻，现在倒是羡慕他的单纯。能不想太多，是一种幸福。

    我看见王凯惠和旁边的李佳欣窃窃私语，她们的声音很轻，但语气藏不住兴奋。那种总是笑着、看起来很善良的nV孩，往往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一面。她们这些nV孩的本X也许没这麽坏，只是太明白应该要怎麽在这个年纪生存。

    这些人，在这十年中我都没有联络，他们在我的记忆里都是模糊的配角。青春期那些明亮、喧闹、锋利的脸，如今看起来只剩一种稚气的荒唐。

    这些都是很真实的人，有着很真实的缺点。

    不是电影角sE或人物，而是活生生的、复杂的、不完美的青少年。

    我以为，记忆实验会让我保持一种距离，和重新回到过去不同。

    毕竟我已经二十七岁，上完大学、工作了几年，谈过几场恋Ai，见过的别离与重逢够多，应该能平静地看着当年的自己重新演一遍，然後告诉自己，那些都已经过去了。

    但当我看着这间熟悉的教室，记忆却像cHa0水一样猛然涌回。

    那熟悉的光线，还有那个靠窗的位置。

    所有人只是匆匆扫过，可是，我的眼睛自动停在那个靠窗的人身上

    林予恩。

    他靠在窗边的位置，一如记忆中那样安静。yAn光洒在他肩膀和发梢，照亮他的侧脸，像是落在水面上的光点，没有声音，却令人移不开眼。

    我的心里告诉我不要看。

    就像十年前一样。

    就像我不想再记起的那样。

    但我的心脏开始跳得很快，像是被什麽东西抓住了，眼睛就是离不开。

    他在做笔记，看起来很专注，坐姿端正，整个侧面是一道乾净得近乎冷淡的轮廓线。他的手指会在唇边轻轻停一下，像是在思考。食指轻轻放在嘴唇上，偶尔咬着，然後又会因吃痛皱一下眉头，像什麽情绪被打断似的。

    我有点忘了呼x1。

    那一刻，我不是二十七岁，也不是站在这场实验之外的旁观者。

    我是那个十七岁的自己，正在重复一次，心脏跳得有点快的那一瞬间。

    我知道，我记得他，b我想像中的细节多更多更多。

    看见他的一瞬间，我就知道他和其他人的不同。其他人的记忆都模糊不清，只有他不同。

    只有他的样貌在我的眼中就像开了高清一样清晰。他没有特别俊朗的五官，却有一种很奇妙的存在感。不是帅，也不是漂亮，就是??让人安静下来的那种感觉。

    他的发sE和瞳sE都是略浅的浅棕sE，显得他很乾净，很透明，像冒着热气的焦糖咖啡，轻薄的，雾蒙蒙的。像闷夏中伏过脸的一道凉风。

    他的笑，他受伤的眼神，他的沈默??我都记得。

    但我却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什麽时候开始对他在意的。是那个咬手指的动作？是他画画的侧脸？是那句「你要传东西到什麽时候」的开口？还是某一张笔记本上突然多了的红笔涂鸦？

    我不敢细想。因为我知道，只要一想，就会承认。

    我想起最後一次见面，他笑着跟我说：再见

    我忘记我最後说了什麽，只知道我??真的不想再看见那对笑着，却像是要落下眼泪的眼睛。

    如果这是记忆实验的目的，我想，这就是为什麽他们要发五万元给参与者的原因了。

    然後??我开始回想，为什麽一开始会想要接近他。

    也许??只是因为我喜欢观察。

    班上有人笑他自以为艺术家、翻他的画册，但我没有参与。

    我不觉得他是怪人。

    只是觉得他，好像离我们很远。

    就像那时候，我在自己的轨道上过日子，他也在他的星球上画画，偶尔经过彼此，但不打扰、不碰撞。

    然後我就像这样，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远离班上这个宇宙的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