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活死人之诊 (第1/1页)

    白不救领着叶孤舟，并未走向销金城中任何一条繁华的街道。

    他反而像一条熟悉黑暗的蛇，钻进了千金坊後方那片迷g0ng般纵横交错、不见天日的窄巷之中。这里的空气，混杂着呕吐物的酸腐与垃圾的臭气，是销金城光鲜外表下，最真实的脓疮。

    两人沉默地走着，最终，在一家散发着腐朽木头气味的棺材铺前，停下了脚步。

    铺子的招牌，歪歪斜斜地挂着，上面写着四个字：「长生棺材铺」。

    一个卖Si人东西的地方，却取了一个活人最想要的名字，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话。

    「到了。」白不救懒洋洋地说了一句，也不理会棺材铺里那个昏昏yu睡的老掌柜，径直穿过前堂，推开了後院的一扇小门。

    门後，并非寻常的院落，而是一条深邃、向下延伸的石阶。

    「欢迎来到我的寒舍。」白不救打了个呵欠，当先走了下去，「别乱碰东西，这里有些小玩意儿，脾气不太好。我可不想浪费珍贵的药材，帮你从脑门上再长出一只手来。」

    叶孤舟跟着他走了下去。一GU更为浓郁、也更为奇特的气味扑面而来，那是数百种、甚至数千种药草、矿物、毒虫混合在一起的味道，寻常人闻上一口便会头晕脑胀，叶孤舟却神sE如常。

    石阶的尽头，是一片极为宽敞的地下石室。

    这里，就是「活Si人」白不救真正的巢x。

    与其说是药庐，不如说是一个疯狂学者的实验室。

    石室的墙壁上，密密麻麻地开凿出了上千个壁龛，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。有的罐子里，浸泡着毒蛇、蠍子、百年蜈蚣之类的毒虫标本；有的瓶子里，盛放着五颜六sE的诡异YeT；还有的，则培养着一些能在黑暗中发出磷光的奇异菌菇。

    房间的中央，摆着一张巨大的青铜实验台，上面堆满了古老的医书、人骨模型、以及各种叶孤舟见所未见、外形奇特的金属器皿。

    混乱，疯狂，却又在某种程度上，井然有序。

    「b我想像的要整洁一些。」叶孤舟环顾四周，淡淡地评价道，「我还以为你的老巢里，会多几张蜘蛛网，少一些泡在罐子里的眼珠子。」

    「让你失望了。」白不救随手将白玉扇扔在桌上，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，瘫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躺椅上，「说吧，我的大侦探。究竟是怎样一桩有趣的病症，能让你这座万年冰山，都亲自融化了，跑到我这销金窟来求医问药？」

    叶孤舟也不客气，在他对面坐下，将那夜在山神庙中发生的事，以及薛无泪与金万三的Si状，原原本本地，详细复述了一遍。

    他的叙述，极为客观与冷静，不带任何个人情感。他详细描述了屍T僵y的程度、周围的环境、甚至连空气中可能存在的气味，都没有放过。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画师，用言语，将整个案发现场，清晰无b地呈现在了白不救的面前。

    白不救起初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。

    但随着叶孤舟的叙述越来越深入，尤其是当他详细描述那滴「冰泪」的物理特X——「坚y如冰，火烤不化」时，白不救的眼神，变了。

    他那双原本带着几分戏谑的、妖异的眼睛，此刻亮得吓人，就像两团幽幽燃烧的鬼火。他不知不觉地从躺椅上坐直了身T，身T前倾，脸上第一次，露出了混杂着难以置信与极度狂热的神情。

    等到叶孤舟说完，白不救没有立刻开口。

    他站起身，开始在石室里来回踱步，步伐时而急促，时而缓慢，口中还念念有词，像个疯子。

    「火烤不化……瞬间凝结……窃取生机……」

    他时而冲到一个书架前，从一堆蒙尘的古籍中，cH0U出一本飞快地翻阅；时而又跑到一个罐子旁，SiSi地盯着里面浸泡的、早已灭绝的异兽标本，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叶孤舟没有打扰他。他知道，这就是白不救的诊断方式。他的脑子里，正在进行着一场风暴。

    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，白不救猛地停下了脚步。

    他转过身，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，SiSi地盯着叶孤舟。

    「叶孤舟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。」他的声音，因为过度的兴奋而微微有些颤抖，「这世上，没有任何一种已知的毒药，能造成这种效果。不管是西域的刹那芳华，还是苗疆的腐骨断魂，都不可能！」

    「这也非任何内家或外家的武功所能及。」他继续说道，「最Y寒的玄冥神掌，最多也只能将人的血Ye冻结，但绝不可能在屍身外，凝结成那样一滴的冰泪。」

    叶孤舟点点头：「这些，我也想过。」

    「所以，」白不救深x1一口气，脸上露出了一种混杂着恐惧与狂喜的疯狂表情，「我们面对的，是一种全新的、我们从未理解过的东西！」

    他走到叶孤舟面前，双手撑在桌上，身T前倾，几乎是脸贴着脸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

    「这不是毒，叶孤舟，这是盗窃！」

    「一种匪夷所思的、最高明的盗窃之术！」

    「寻常的毒药和武功，是在破坏人的R0UT。而这种东西，它根本不屑於去碰那具臭皮囊！它所做的，是绕过R0UT，直接将一个人最核心的、最本源的生命，或者说，是魂魄，在一瞬间，彻底cH0U离、冻结，然後……盗走！」

    「它盗走了生，所以只留下了Si。r0U身完好无损，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它的目标！那滴冰泪，不过是这场JiNg密绝l的盗窃过程中，溢出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残渣而已！」

    白不救的这番话，惊世骇俗，若是传到江湖上，只会被人当成是疯言疯语。

    但叶孤舟，却听懂了。

    他沉默了片刻，问道：「可有破解之法？」

    白不救脸上的狂热，瞬间冷却了下来。他重新瘫坐回椅子上，懒洋洋地摊了摊手。

    「没有。」

    「我所有的推断，都只是基於你口头描述的猜想。就像一个画家，听别人说了龙的模样，画出来的，也只是他想像中的龙，而非真正的龙。」

    他看着叶孤舟，嘴角g起一抹狡黠的笑意。

    「纸上谈兵，是最无聊的游戏。我需要一个样本，叶孤舟。我需要亲眼看到那滴泪，亲手触碰到它，甚至……亲口嚐一嚐它。」

    「所以，我亲Ai的朋友，」他的声音，在空旷的石室中，显得格外清晰，也格外冰冷，「如果你想让我解开这个谜题，那就……」

    「再去为我找一个鬼来。」

    「一个刚Si的，新鲜的鬼。」